申斤

前提概要：這是個身體互換的故事。

第六章

KING習慣性地拉低帽沿以堵絕市民的視線，這個動作也使得他那張擁有三道明顯傷痕的臉落下陰影，氣勢更加咄咄逼人。

他的手裡提著一個紙袋，裡面裝著剛買好的遊戲主機和三片遊戲片，當他走到和埼玉相約的地點，一看見埼玉和傑諾斯的身影，正準備抬起手打聲招呼，而在一旁早就行注目禮許久的市民們紛紛往外讓道，過程中出現人群的推擠以及呼聲。

「還不快走！你沒看見KING舉起手叫你滾！」

「對不起啊！請你不要生氣！」

「可以跟您要簽名嗎？」

「KING！KING！」

KING的頸間佈滿被人直視時會有的刺痛感，他長舒一口氣，旁人見狀急忙地再次拉遠了距離，只怕KING真的一個不高興，自己會受到波及。

KING好不容易走近埼玉等人身邊，原本不敢作聲的市民們，不得不被KING和金髮改造人的組合而迸出幾聲驚呼。

「天啊！這畫面太棒了！」

「快拍下！我要發訊息！」

「……不行……我好想哭……怎麼能這麼帥。」

金髮改造人，也就是埼玉乾笑幾聲，興趣使然當了英雄，偶爾也會幻想自己被廣大的粉絲包圍，但是當他以傑諾斯的身分體驗一回後，突然覺得知名度低也不是件壞事。

至於真正的傑諾斯，他以『埼玉』的角度看出人們的態度差別，如果是交換身體前，可能會替埼玉打抱不平而訴說著：

『你們都不知道老師他是多麼強大，多麼溫柔的一個人，他不該收到這樣的對待。』

雖然眼下他只能先隱忍下去，專注在『埼玉』的身分和KING交談著。

「埼玉氏你要的東西。」

KING把手中的提袋交給了傑諾斯，傑諾斯誠懇地表示謝意。KING繼續說著：

「其實你跟我說一聲，我直接送到你家就行了，我還可以順便推薦幾部動畫給你。」

「我對動畫沒有興趣。」

「那是因為你都沒有認真看過。」

KING擺著一張宅男為了捍衛心中聖域有的表情，但是對於不知情者而言，突出的眉宇如高山而難以侵犯，高挺的鼻樑如峭壁而無法征服，寬大的下顎如屏障而不能攻克。

如果此刻再搭上如戰前擊鼓般的『帝王引擎』，問心無愧的人表露敬仰之情，反之齒間打顫，雙膝跪下，懺悔自身所犯下的罪孽。

面對渾身散發壓迫感的KING，傑諾斯沒有任何的退讓，和KING用眼神互瞪，直到KING嘖了一口，說道：

「等你想看再跟我講好了。」

眼見圍繞在三人身旁的人群有變多的趨勢，KING示意邊走邊說，三人開始移動腳步。

「喔對了，埼玉氏，錢就不用了，就當我送你。」

「我沒有理由就這樣收下。」

「這麼客氣真不像你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你自己在認同什麼勁啊。」

傑諾斯的表情瞬間僵硬，因為想到埼玉平時為了要搶超市特賣所展現的拚勁而不自覺地認同，他用眼角餘光掃了KING一眼，對方顯然沒有放在心上，又回到先前的話題。

「也不是平白無故送你啦，總之送你以後，就不要再跟我借遊戲機，不然每次不是被你刪掉紀錄，就是整台按到報銷，其實我還滿煩悶的。」

「……抱歉。」

「就這樣啦，不過遊戲片還是可以借你啦。」

「但是這樣東西不是我要用的，所以還是需要付錢給你。」

「喔？誰？」

KING那雙如石雕般的眼神跳到傑諾斯的面前，傑諾斯見埼玉沒做任何表示，才開始描述整件事情的始末。

在三天前，埼玉和傑諾斯來到一間研究中心，在專人的指引之下，他們在負責開發道具的實驗室找到了童帝。

童帝穿著短袖、短褲，坐在椅子上面，兩條小腿懸空擺盪，嘴裡則含著棒棒糖，他隔著眼前一直有新文字鍵入的透明螢幕，一邊敲打鍵盤，一邊說著：

「不好意思，你們先隨意參觀下。」

基於站著不動也是無聊，埼玉開始四處閒晃，至於傑諾斯則佇立不動，雖然有大部分心思都懸掛在之後要和童帝進行的對談上，但是時不時就會在意埼玉的動靜。

埼玉在附近的桌上發現一個約手掌大小的道具，從外觀難以判斷其用途，線路曝露在外，不同顏色的電線被收束在一個開關裝置中。

而為了要知道它的功能，埼玉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開關，與此同時遠處傳來扇葉轉動的聲響，一台小型飛行器攀升至半空中，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埼玉的方向筆直地射出，眼見即將砸在埼玉的臉上，傑諾斯早就一個伸手擋下，並且握住仍在運作的飛行器。

「別捏碎啊！」

童帝敲下最後一個指令，雙腿往前一伸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。傑諾斯把飛行器還給童帝，童帝像是在安撫小動物一樣用雙手確認其外觀，然後鬆了口氣。

「這東西暫時稱它叫『遙控飛機』，當你按下開關以後，遠處的飛行器就會自行飛到發送訊息的位置上，而且在飛行的過程會自動避開障礙物，所以在使用上可以說是非常方便。」

「是嘛，真厲害啊。」

埼玉的讚美讓童帝不免翹起鼻子，他接續地說明：

「不過由於還在開發階段，很多地方要做改良，而且做一台飛行器需要的錢為（嗶－），要進行生產還是很困難。」

埼玉聽見那串天文數字的瞬間，下巴彷彿要直接掉下，著急地問：

「有用壞嗎？要賠錢嗎？」

童帝以稀鬆平常的口吻回覆：

「你放心吧，畢竟差點撞傷你，就算有用壞，也不會叫你付。」

埼玉出於感激心情，露出了好感的神態，這讓一旁的傑諾斯不是滋味地打斷他們融洽的氛圍。

「『傑諾斯』，正事。」

被叫住的埼玉先遲疑一會兒，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，結束和童帝的閒聊，他先向童帝大致表明此次前來的原因，再轉交給傑諾斯進一步地去詳述。傑諾斯拿出魔王所寫下的字串，在不透漏他和埼玉交換身體的前提下，對童帝提出字串可能會有的意涵。童帝含著棒棒糖的嘴角逐漸彎起弧度，眼神也發亮了起來。

縱使科學家十分嫌惡別人竊取其成果，但是這不等於當他們看見別人的研究精華攤在眼前，還會很好心地闔上，不起歹念。

「可以唷，我就幫你分析分析吧，不過……」童帝從嘴裡抽出棒棒糖，指向埼玉等人，說道：

「拿個東西收買我吧，我不做白工的。」

傑諾斯原本就不認為對方會無條件地幫忙，對此沒有感到太大意外，表情一如往常平靜，直接拋出一個很實際的回答。

「（嗶－）元可以嗎？」

「錢嗎？」

童帝立刻垂頭喪氣。以為是對方不滿意這個數字，傑諾斯又繼續加高額度。

「那（嗶－）元呢？」

童帝無奈地皺起了眉頭，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棒棒糖。此時，埼玉將右手舉到肩膀上方的位置，從握緊的拳頭中伸出了食指，童帝對此終於直白地說：

「先說就算金額加倍或多個零字頭，我都沒有興趣。」

「一台遊戲主機。」

童帝微張著嘴，整張表情像是被拍下的照片不再變化。一旁的傑諾斯單挑起眉，只差沒有發出困惑的語助詞。

埼玉又比出一個OK的手勢。

「外加三款遊戲。」

童帝仰起頭看著埼玉，使得他那雙幼童的眼睛變得更加圓潤，清澈得彷彿要泛起水波，然後他含著棒棒糖回答：

「我喜翻！」

童帝單眨著眼，回比一個OK，兩人達到共識。

傑諾斯則是露出埼玉時常出現的表情，死魚般的眼神，但是眼下他選擇不說話，直到他和埼玉走出研究中心，他才開口問著：

「老師，為什麼童帝會接受？」

埼玉搔了搔腦後的頭髮，回答：

「小孩子不都喜歡糖果和玩具，你看他待的地方也一堆這樣子的東西。」

「但是錢不是一樣可以買到嗎？」

「還是不太一樣，不然你拿一百元去問街上的小孩看看。」

傑諾斯一手擱在胸前，一手握拳抵住下巴，陷入漫長的沉思。為了避免『自己』差點犯下殺人罪後，又可能被扣上『誘拐犯』的罪名，埼玉轉移話題地說：

「傑諾斯，你小時候都玩些什麼？」

「……我其實對以前的事沒有太多印象，不過我是在一般的家庭長大，所以玩的東西應該就是老師口中說的那些。」

「是嗎？」

埼玉伸手捏住傑諾斯的臉頰，用拇指指腹勾住對方的嘴角，接著往上一提。

「想不起來也沒關係，不要沉著張臉。」

「……老師。」

傑諾斯輕輕地拉開埼玉正在自己臉上捉弄的手，內心感到五味雜陳，一方面他為埼玉的關心感到喜悅，一方面也明白這份喜悅只能建立在師徒關係上面。

像是有一口氣堵在胸口，傑諾斯用手抓住胸前的衣服，然後用力地按向自己的胸膛，但是那一口氣仍舊沒有吐出，這讓他難受得皺了張臉。

「傑諾斯，還好嗎？」

埼玉緊張地看著傑諾斯，只見對方搖了搖頭。

「對不起，老師，都是我的關係，如果對老師的身體造成不好的影響……十分抱歉。」

「明明是在問你，你管我做什麼？傑諾斯，真的還好嗎？」

「嗯，沒事的。」

埼玉正要撫摸對方的頭，但是一看見已經可以反映機械手臂的光滑頭頂，抬起的手順勢地移到耳後的位置拍了兩下。

「最近你也挺累的，快回家睡覺，晚餐想吃什麼？我來做吧。」

「只要是您做的都行。」

埼玉對傑諾斯總是把自己放到上位的態度感到不滿，為此，埼玉那雙黑色的人造眼珠閃過狡詐的光芒，說道：

「那今晚吃地獄級的麻辣火鍋。」

「老師！？」

傑諾斯馬上露出吃驚的樣子，這才讓埼玉稍微消了氣。

「……然後那天晚餐是吃了白菜火鍋，又多加一盒肉片。」

傑諾斯向KING描述完整個過程，並且下了結論，途中KING有好幾次想要打斷對話，每每才發出一個音，就被傑諾斯那宛如輸送帶的語速強行推回。

「我說埼玉氏你，」KING那不動如山的表情在光線下出現了深淺不一的影子，墨色部分彷彿寫滿鬱卒，他說：

「真的很不會講故事，用遊戲來說吧，花了一大段篇幅去刻劃某個角色，後面卻說只是一個路人，呼－我都差點相信是遊戲公司要玩家換主機的陰謀了。」

KING想到當年他滿心期待地買下某款戀愛遊戲，當他正為某個角色傾心不已，最後才發現根本就不能攻略，差點把手中的遊戲手把捏碎。

當然，即使被稱為地表最強男人的KING，實際上並沒有能捏碎手把的力氣，所以他只是洩氣地把手把丟到一旁的床上。

「所以說啦，你的重點就只有要把主機遊戲交給童帝而已吧。」

「喂，我說。」埼玉硬生生地插入對話，瞳孔上下地晃動，像是要甩去視野中的訊息，他說：

「有什麼警告標示就在這附近。」

「是怪人嗎？」

「被你這麼一說，感覺似乎是呢。」

埼玉和傑諾斯相望一眼，正準備趕到現場進行救援時，傑諾斯詢問著KING：

「要一起來嗎？」

KING先抬頭看了眼天空，接著扭動肩頭，然後伸個懶腰，最後拉下腿筋，這才回應著說：

「再怎麼說我也是名英雄，而且我去的話，市民也會感到很安心吧。」

「那就一起走吧，老……『傑諾斯』，請你盡可能地說出視野中的訊息狀態，讓我能找出事件發生的位置。」

而當三人抵達出現警告標示的地點時，一個頭部擁有獅子般的鬃毛，從毛髮中長出一根角的怪人正在破壞街道，在KING的『帝王引擎』尚未感到恐懼而發出低鳴聲以前，埼玉接下傑諾斯丟過的提袋，而傑諾斯一個快步向前，配上一個掃踢，被攻擊的怪人立刻攔腰折斷。

在場的市民們瞠目結舌，直到兩位S級英雄靠近B級英雄，和B級英雄產生互動，才發出一連串的歡呼聲。

「埼玉氏，雖然不覺得你會有事，但沒事真的是太好了。」

KING要和『埼玉』勾肩搭背，卻被傑諾斯有意地閃過。

傑諾斯儘管內心十分地明白KING的舉動只是友好的表示，但還是不願見到『埼玉』和別人親暱，他悶著聲音地說道：

「我不希望有人太靠近『我』。」

語畢，他對這樣幼稚的自己感到些許的懊惱。

KING傻楞楞地站在原地，被『埼玉』冰冷的語氣驚得心臟開始鼓譟地跳動著，彷彿要衝出胸膛般，在旁的市民們卻因為親耳聽見『帝王引擎』而欣喜不已。